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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北北袁奕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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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冷淡傲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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班羿睡在床上呼吸声极轻,胸口起伏均匀缓和,小玉儿看了一会,左右无事便轻手轻脚取丝线打络子,一丝一缕的细线无声无息地慢慢穿行,香炉里新添了安息香,丝丝青烟停驻在半空中许久才慢慢泅开,缓慢移动的氤氲越发显得屋内安静。

太寂静了,心下便无端地觉得生出几分怅茫,好似竟想不起自己是谁,为什么会在这里?

怔愣间忽然听见窗外有鸟雀鸣叫,振翅飞远。忙转头看班羿,此时已是初夏,才下过雨天气潮闷,他睡中未醒头上热出一层细细地薄汗,有几缕发丝拈在额头上显得不似平日庄重,竟有了几分孩子气。

小玉儿看了一会,拿帕子给他檫拭,班羿眠浅,觉出头上动静便用手一抓,睁眼道:“你也不累,不如陪朕躺会子。”

小玉儿被他攥住手,两颊微微一红,道:“臣妾起得晚,现在倒不困。”

班羿见她害羞,倒不忍心再逗她,突闻见帕子间缕缕香气飘散十分清冽,便问:“什么香?”从她手里抽出来打开一看,见雪白缎子上绣着一簇红色碎花却不认得,又问:“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花?”

“哪里有什么香,不过是让她们用茉莉熏过。绣的是凤尾耆。意思是思念。”小玉儿双眼迷茫地落在地上,雕花窗柃透射进来淡淡的日光,一明一暗的光影,映在地上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图案,看得人头晕晕的疼。

她眉尖微微皱着,仿佛在费力想很遥远不可追忆的往事,露出苦恼的神情,班羿看在眼里不免疑惑,奇道:“思念?”

小玉儿倏然收神,自知失言搪塞道:“臣妾时常想念家人,曾听人说过凤尾耆的花语是思念,因此胡乱绣在帕子上,也算是个寄托。”

班羿见她仍旧闷闷不乐,便安慰道:“你才进宫不习惯,想念父母也是人之常情,待过了这一年明年便可见到了。”又看她另一只手里还有未打好的络子,就势岔开话头,问:“这络子快打好了罢,黑色配金色倒别致,做什么用的?”

小玉儿别开脸,低声答道:“是给皇上做个扇坠子。”班羿心下一热,微微笑着将络子拿过手里,把玩片刻又去看她。小玉儿愈发觉得脸烫,勉强装出镇定来,道:“皇上既不睡了,不如去前边喝茶,说了这些话也该渴了。”

“也好。”

两人去正堂,班羿坐于宝座叫乔安将折子拿来批阅,小玉儿吩咐水月上茶亲自端了放在案前,坐在下首仍旧打络子。

小玉儿打好络子见他还凝神看折子,面前茶盏里的水还未动,恐是凉了,便将水换了一遍,又取本书坐下翻看。低头才看两行忽听班羿“哎呀”一声,忙抬头瞧。原来班羿看折子入神,不留神抬手将茶盏打翻,滚烫的水浇在手上,已经通红一片。

乔安水月在旁边伺候着也骇了一跳,刚想上前见小玉儿已站起夺步半跪在班羿膝前,乔安水月便止了步出去叫人去取药。

小玉儿捧着班羿烫伤的手,心里又急又怕,想不出法子为他止疼又不敢碰,便下意识用嘴对着手轻轻吹去。

此时此景,殿中人都在惊慌中安静下来看着她。小玉儿一口一口地吹过去,突然就混乱了,想起幼年自己在家里,一次顽皮,打破水杯子,手也是这样被烫,也是一众人围着自己打转,娘也是用嘴对着她的手轻轻吹,一下一下地,凉凉的吹在手上便真的不疼了。如今爹娘已去了几年,只留着自己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再无人疼爱她,触景伤情眼圈一红。

班羿手被烫着原不很疼,见小玉儿着急过来用嘴吹,开始还觉得好笑,待凉凉的气息吹在手上不由心下一怔。

微微的痒意从他手上匀开,一点一点侵入他的心底最深处,漾起层层涟漪柔软无比。她低垂着头,一心一意地,好似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。班羿静静地看着她,许久不能动也不能想,怔愣间突然又觉得手上冰凉潮湿,竟是小玉儿的眼泪,心头登时大乱。

从未有人为他落泪。

班羿自懂事起便知世情凉薄,当时太后是宫女出身,偶因先皇眷顾才怀有身孕,但出身低微的她很快就被先皇抛在脑后。不说宫里的妃子敢欺负,就是宫里的奴才也看不起,饱受冷眼。

太后产下班羿后虽被封为昭仪,却惶惶终日惟恐遭人嫉恨,反倒没有心思与儿子亲近。

先皇最宠爱的儿子是大皇子与六王爷,这两位皇子生母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德妃,班羿只比六王爷大两个月,但在先皇心目中的地位却有天壤之别。

班羿年幼时有次不知为着何事与六弟班班麟争执,兄弟俩人打在一处,旁边的内侍巴结班麟,明劝暗帮将班羿抱住,被班麟狠狠打了一顿。

班麟母亲德妃知晓后不依不饶,派人前去训斥他们母子,班羿母亲唯唯诺诺,为求自保竟罚受伤的儿子在德妃处跪了一夜。

班羿跪在廊下流了一夜眼泪,小小孩子受了委屈无人搭理,心中孤苦凄凉可想而知。班羿虽长在这锦绣富贵的皇宫中却无人当他是皇子来呵护,就此性情冷漠。

班羿长大后性子内敛,做人沉稳,忍辱负重好容易才被先皇看重,继承大统后勤勉图志也算是好皇帝。

朝中大臣怕他,七弟尊敬他,后妃有求与他,可他内心总是寂寞,高处不胜寒,天下之大并无一人可以说话,后妃虽多却无一人怜惜他。

当初他见小玉儿不卑不亢举止从容才有所注意,可也仅仅是注意而已,并不敢就此生出过多的奢望。这回烫伤,小玉儿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,她象平常女人一般对他疼惜怜爱为他落泪,他一直想要的平常人才有的温情突然就在面前,一时竟不敢相信,方寸大乱。

班羿心中温软如水漾起,一寸一寸蔓延将他包围,掉在这无边无际的温软中,沉迷下去,不敢动也不敢想,惟恐这是一场梦。许久,才伸出手抚摩在小玉儿的身上,踏踏实实的感觉教他欣喜若狂,一直心中有一个黑洞,惴惴不安,现在终于填上,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呵。

幼年所受的歧视使班羿封闭了自己,即位之后,就连原本亲近的班微也遵循君臣礼法,与他疏远再不似从前无话不说。身为帝王,他并不缺少女人,那些女人各有所求,对他或敬或畏,极力的讨好,可是从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懂得他,怜惜他。他不是不寂寞,高处不胜寒,也曾奢望过有一个人不仅仅将他视为帝王,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来对待,相依为命走完漫长的一生。

可是,等了这么多年,那微薄的希冀渐渐被日复一日的帝王生涯抹杀,春梦了无痕。晨钟暮鼓,每一天都有轨可循,他已经习惯了,习惯被人敬畏,习惯做一个高高在上,被万人仰视的帝王。

纵使有因力不从心失魂丧气的时候,或是因政绩卓然春风得意的时候,也不再苦苦追寻可倾诉可分享之人,就这样,将内心深深地掩藏起来,时刻提醒自己,他是皇帝,孤家寡人的皇帝。他几乎丧失了普通人最起码的情感本能,不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。

此刻,内心突然而至的感情悸动使他觉得陌生,惶恐不已,隐约觉着欢喜着,又有些悲凉。他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。鼻中闻见小玉儿发间散发淡淡的清香,直沁心脾,欲伸手去摸,又不敢动,只怕任何一种举动都是多余,只得愣愣地看着她。

小玉儿犹在悲伤,脑中混乱一片,半跪在地上,呆呆地捧着班羿的手靠在他膝前。

两个人一坐一跪傻傻发愣,屋外日光西晒斜照在窗户上,树影被射进来明暗班驳微微颤动,光与影不可觉察地移动着。

几上一盆矮茉莉开着淡白纤弱花朵,淡香清冽,与炉鼎内袅袅升起香烟混合一处,幽幽扑散开来,半空中细小尘埃在氤氲里升起落下,时光缓缓流逝,仿佛一生都在这一刻停驻。

宫人们不敢打扰,远远在殿中角落处屏声静气站着,乔安水月拿药进来看见堂内情形具是一楞,犹豫片刻乔安壮起胆子叫了一声:“皇上。”

小玉儿如梦中惊醒,回过神不免赫颜,微微别过脸用帕子轻沾泪痕,又怕被人看出她哭过,便半遮着脸起身退后几步。班羿视线一直追随着她,割舍不断一般,见她羞得两颊通红,心里不知为何竟生起丝丝甜意。

乔安是明眼人,如何瞧不出来其中暧昧?心里偷笑却不敢露于形色,拿着药上前恭身问:“皇上,药取来了,太医在外面等着,是不是现在叫他进来?”

班羿这才将视线收回,掩饰着握拳按在嘴上轻咳一声,道:“一点子小伤,不必教太医看了。”

乔安有心去上药,又担心皇帝这会子未必就肯叫他服侍,心思一转便看小玉儿的动静。

小玉儿脸上红潮未褪,正为方才在诸多奴才们跟前失态懊悔不迭,见乔安拿眼直往她身上瞟,一时间倒不好再扭捏推脱,大大方方接过药亲自给班羿上了,又用丝帛仔细包好叫宫女过来收拾打翻的茶具。

是夜,班羿就歇在涣月阁,躺在寝室床上将小玉儿搂在胸前久久不说话,只睁着眼睛看帐顶上绣的百子图默想心事。小玉儿隐隐有些疑惑他与往日不同,但她素来讷于言,班羿不开口她倒不知道该说什么,静了一会便用手挽了自己一缕头发在他肩膀上轻扫。

班羿被她头发挠的心痒,蓦地翻身展臂将她压在身下,道:“你这妖精,专会摆弄我。”

这是班羿初次称“我”,小玉儿不禁诧异,回道:“皇上,臣妾如何敢。”刚出口几个字便被他用手捂住。

班羿突觉小玉儿说“臣妾”二字十分刺耳,伸手捂住她的嘴,道:“我记得你名字是叫子悦,可对?”

小玉儿茫然一怔,半天才想起姜大人的女儿是叫子悦的,时间长了无人叫自己竟忘了。可这名字与自己的确毫无关系,此刻听到尤其别扭,便道:“子悦在家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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